即便是横行天下数百年,所向披靡如安禄山者,也没有料到,徐行的手段竟然是如此繁杂且精。
一开始的虚空神通,再到挑动心火的情绪神通、金山寺的紫金钵、三头六臂,以及最后的圣道之剑。
这其中无论哪一种、哪一样,都足以令一位大真人级数的强者,屹立于此界强者之林,可此人却能尽数通晓。
尤其是那一道突如其来、出其不意的圣道之剑,最是令安禄山感到震撼。
西支自从和裴征圣合作的第一天起,就防着这位云崖峰主反戈一击,安禄山对他的剑术,自是不会陌生。
但徐行展现出来的剑境,虽是脱胎于裴征圣,却比他自己都要更高一筹!
这“辅相天地之宜”的一剑,严格来说,的确是徐行与裴征圣两人,联手创造而成。
在九幽轮回中,裴征圣的元神被彻底磨灭,性灵根本、剑道修为,尽数沦为徐行的修行资粮。
就连一口本命剑胎,亦是被徐行融入了“洗墨鲲锋”中,现如今,“鲲锋”二字已是名不副实,徐行便干脆以“洗墨”称之。
而裴征圣虽是自幼饱读圣人书,苦学圣人之道,有一颗济世安民之心,却因时局所迫,始终不能将之付诸实践。
这也是为何,他虽是有“辅相”、“裁成”的设想,无法亲身登临这般境界。
徐行则不一样,他不仅有“知”,更有数次匡扶天下的“行”,再得了裴征圣的剑道感悟,反而能够达到这般境界。
即便裴征圣复生,手持宗经剑,单独与之较量剑境、剑意,也要自愧不如。
当然,论及剑术、剑气的精微玄妙处,徐行毕竟缺少磨炼,也非是真正的纯粹剑修,是以比起裴征圣尚还有一段距离。
即便如此,他这一剑,也已足够令安禄山感到惊艳,甚至以大真人之身,将其斩伤!
安禄山惊怒交加,难以置信,胸中炽烈燃烧的恨火毒焰,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就连这方圆百里,囊括酆都的天穹,似乎都为天魔震怒而颤抖、震动,甚至像是要直接破裂开来,接通到某个冥冥不可知之地。
徐行这一剑,虽是有所斩获,仍是侮辱性大于实质性,以安禄山的性子,又如何容得下一介小辈,如今挑衅自己?
如今酆都中尚无异动,他也正好趁此时机,放开手脚,一把捏死这惹人厌烦的跳蚤!
安禄山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丝毫轻忽。
他眼中的疯狂、野望、欲念都尽数收敛,双目幽暗,宛如两座通往无底深渊的洞口,要将一切存在吞噬。
不,不是收敛。
徐行感受得到,安禄山根本就是将情绪放任自流,让自己干脆被那用永无止尽的疯狂欲念,给彻底吞噬。
一个最有欲望的人,为了实现那最大的野心,反倒会变得小心谨慎,懂得了克制。
既然知道徐行善用情绪神通,也决心要一击致命,安禄山便不会再留任何,足以予人利用的弱点。
安禄山本就是野心勃勃、不知餍足之辈,在李林甫销声匿迹这些年,他也潜心研究过,如何对抗他化自在法。
如今这种状态,便是成果之一。
现在正好,在这小子身上实验一番。
徐行与安禄山只是一个对视,便明白了这位西方天魔的决绝杀意。
其实方才那一击,他也几乎将一身所学尽数用上,才能安然接下,并且见缝插针地进行反击。
安禄山若是再将法力提高一个级别,自己究竟能否接下,徐行也没有把握。
不过,徐行清楚另一件事。
——能够接下这一击,已经足够。
就在这时,天地间忽地亮起一抹月光,月光纤细,如一根晶莹鱼线,洞穿满是阴霾的天穹,准确落在安禄山的法相眉心处。
蟠踞虚空,好似雄镇天地最中央,气魄无与伦比的安禄山,猛然抬头,却见有一面光芒之盛,远胜明月的圆镜,高悬于天。
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概便是如此。
圆镜镜面光洁,内中却没有倒映出安禄山的容貌,反倒是氤氲出一团又一团灿白电光,相互摩擦、激荡,却悄无声息。
安禄山一见这面镜子,当即面色狂变,惊呼一声:
“司马老儿,你!”
第一个字出口时,安禄山已探出一臂,百丈法相的五根粗壮手指,将身前虚空彻底撕碎,带起一条漆黑轨迹,抓向那面皎然明月镜。
月光映照下,安禄山刚刚“出手”,便有另一团雷光,轰然炸裂,自明月中迸发,飚扬远射。
那赫然是一柄长有数十丈的古剑,剑面合阴阳,刻象法天地,剑锋古朴浑圆。
比起凌厉骇人、锋芒毕露的剑修佩剑,这柄剑比起凶器,更像是一件法器,亦或是祭器,甚至可以说是礼器。
但就是这样一把剑,竟是挟赫赫风雷、烈烈电光,将安禄山那百丈法相的胸膛,彻底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