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说完,
直播间很快就变成了寂静岭。
在知识的海洋里拼命挣扎的观众们,这一下终于踏实了,
沉入海底,脚踏实地。
中科院,
所有院士也僵硬在原地,
他们本想评估顾然的内容,然后判断是否适合传播,
但现在,评估不评估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不谈,
问题在于他们似乎甚至没有听懂顾然在讲什么。
明明每个字都是汉字,每个字的意思都清楚,可连在一起,就变得如此陌生了。
在上交大生物联合实验室,
怀亚特的表现就要安详的多,
iPad依旧播放着顾然的直播画面,
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放弃思考的同时,在鲁省一所重点高中的学生宿舍中,
蒙在被窝里的一个高三学生,在无数次回味和反思之后,在意识中出现了一道闪光。
紧接着,顾然所阐述的关于“意识”和“我”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一般,刻进他的脑海之中。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似乎从顾然的语言里,看到了潜藏在语言之下所传递出来的信息。
虽然很难用言语形容,但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的确确获得了那些信息。
他叫袁涛,
作为一个身处省重点,埋头苦读,学习极为刻苦却又几乎很难取得进步的吊车尾,
当周围的尖子生高谈阔论的探讨着在各大名校之间该如何抉择的时候,他只能所在一旁,充满羡慕和自卑的聆听着。
他也想过,如果高谈阔论的是他该多好。
但紧接着就是自嘲:
“算了吧,还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么,想考清北等下辈子吧。”
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五十天,这段时间他心中充斥着对高考的惶恐和自己能力的怀疑……
而由这些惶恐和怀疑所构成的遮天蔽日的高墙,又如同一道怎么也撞不破的南墙,让他头破血流,充满忌惮。
如果不是焦虑失眠,无意间打开了手机消磨时间,
如果不是算法出错,让他看到了顾然的直播间。
恐怕这堵高墙,会随着他的成长,越来越高、越来越不可逾越。
但庆幸的是,
他最终听到了顾然的话,并从顾然的话中理解了一些东西。
于是,这堵他原以为坚不可摧高墙,开始出现裂缝、然后晃动,
似乎只需要他再轻轻一推,便会彻底坍塌。
……
他开始去寻找这堵高墙建立的起始点,
然后,亲手去将其推倒。
他仍记得,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有着一颗想要当科学家的真挚且迫切的心。
后来初中之后,他依旧想当科学家,但现实告诉他:得了,别异想天开了,先考个高中就是胜利。
到了高中,他还是想当科学家,但他已经知道自己做不到了,此时的想法又发生了改变:能考上个本科就算谢天谢地了。
十多年的寒窗苦读,
换来的是什么?
是曾经那热烈的梦想变成了天方夜谭。
去211甚至985,甚至去做科学家?
现在的他就是单纯的想一想,就会第一时间的告诉自己:“我不行,我做不到的。”
似乎自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智商之后,一直以来都在自我否定。
在过去,他认为这是自知之明。
是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所以不敢好高骛远。
但现在,看过顾然的直播,这种根深蒂固的“自知之明”开始逐渐被连根拔起。
“那不是我说的。”
袁涛紧紧攥着拳头,脸颊上些许湿润。
“脑海里那些否定我、厌恶我、讥讽我、嘲笑我的声音,都不是我说的。”
他此时才突然意识到,
原来那个真正的“我”,在激烈且真挚的高喊着要当科学家之后,随着年龄的成长,就逐渐被排挤到了角落里,慢慢等死。
后来的那些自知之明,那些妄自菲薄,那些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念头,都是意识的表达。
他不怪意识,
正如顾神说的那样,意识他只是遵循着简单的机制。
面对老师的批评、家长的否定、同学的优秀、学的一团糟时的自责、成绩一落千丈时的失落,
意识只是遵循着机制,评判着哪些是好,哪些是坏,
然后这些好坏的评判,反过来又不断干涉着意识,
最后得出了“我不行,我做不到”的结论。
而当意识得出不行、做不到的结论之后,
自然也就越来越差劲了。
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