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年间,朝堂风云变幻莫测。
虽说那胡惟庸已然人头落地,可丞相之位一日未正式废黜,底下众人的心思便如春日野草,“蹭蹭” 地冒了出来,又开始不安分地躁动着。
这其中,尤以那杨宪最为扎眼,宛如一匹黑马异军突起,势头迅猛。
而老牌重臣李善长,在朝堂扎根多年,根基深厚,哪能容得下这后生小辈如此张狂,二人明里暗里较上了劲,朝堂之上时常暗流涌动,波谲云诡。
一番激烈角逐后,朱元璋金口一开,一锤定音,将那丞相的宝座赐给了李善长。
眨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
李善长初登相位,倒也不含糊,使出浑身解数,长袖善舞地周旋于诸事之间。
他毕竟是经年老臣,虽说权力之心重了些,可真论起治国理政的能耐,那也是实打实的有一套。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半个月来,他忙得脚不沾地,每日兢兢业业,一心想着在这丞相位上干出一番大作为,让满朝文武,乃至皇上都瞧瞧他的本事。
殊不知,此时,一个巨大的陷阱正悄无声息地在他脚下张开大口。
禁宫之内,朱元璋身着一袭朴素便服,全然没了平日里端坐龙椅的威严模样。
此刻的他,仿若一位田间老农,斜斜地倚靠在台阶之上,面庞冷峻,眼神淡漠地凝视着跟前的毛骧,开口问道:
“毛骧,你给咱仔仔细细地说道说道!”
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怎么那帮子来户部呈送钱粮的官员,手里的账册竟是空白的,却又明晃晃地盖着当地的官印?
嗯?”
朱元璋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似刀,
“而且,咱瞧了瞧,这事儿怕不是一回两回了,为何咱之前竟一无所知?”
毛骧吓得双腿一软,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从额头滚落,他心里门儿清,朱元璋这是动了真怒,今儿个要是给不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
“皇爷,这事儿锦衣卫早前确实有所察觉,可小的…… 小的真没料到这事儿竟犯了圣怒啊!”
毛骧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恐与哀求,
“当时小的发现后,想着这涉及户部的具体事务,便特意跑去问过户部部堂,这般做法是否妥当。”
他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
“户部部堂回话说,各地官员前往户部呈送钱粮销账,这一路上损耗颇多,如此一来,钱册上原先加盖官印的数字便常常对不上。”
毛骧边说边用袖口擦着不断冒出的冷汗,
“为这,就得把账册打回原籍,重新书写、盖印,再千里迢迢送回户部,方能把账给销了。
这般折腾,人力物力耗费巨大啊!”
“所以呢?”
朱元璋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毛骧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所以,所以......
各地就依着前朝的法子,提前预备好空白账册,把官印盖上,等赶到户部,现场核验完钱粮,再当场填好账册。
这般既能节省人力物力,又不耽误工夫,小的听着觉得挺在理,况且各地都这么干,
小的就……
就没敢上报,小的知错,求陛下饶命!”
说罢,头如捣蒜般拼命往地上磕。
朱元璋听到此处,眼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动了两下,太阳穴处青筋暴起,鼓鼓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可他嘴里吐出的话,却听不出丝毫情绪:
“前朝?
哼,这么说来,从元朝那会儿就这般行事咯?”
他冷哼一声,
“嗯,他们倒还挺‘贴心’!”
朱元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如此一来,确实不用驿站来回折腾,花销、时间都省下不少。”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毛骧,
“锦衣卫毕竟不是六部五司衙门出身,不了解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咱也不好怪罪于你。”
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
“不过……
毛骧,往后再有你弄不明白的事儿,可别自作主张,直接报到咱这儿来,听清楚了没?”
“是,陛下!”
毛骧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地里,听闻这话,心里不但没松快半分,反而愈发忐忑,赶忙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退下吧!”
朱元璋挥了挥手,仿若挥去了一只恼人的苍蝇。
待毛骧如履薄冰、踮着脚尖,恨不得化作一阵清风悄无声息地离开后,朱元璋终于压抑不住满腔怒火,“腾” 地站起身来,飞起一脚踹在御案之上。
那御案晃了几晃,案上的笔墨纸砚稀里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