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工作。
今日风有些大,在沈陵听来,似乎在呜咽一般。
这是在为大晋朝唱挽歌么?不舍其离去?
沈陵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有点奇怪。
他是扬州吴兴人。
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吴兴沈氏。
很早就来中原当官了,在司马越幕府中历职多年。
司马越死后,又尊奉太妃裴妃和嗣王司马毗。
梁王出任考城幕府军司后,又跟随裴妃投靠了过去,现在是大将军府从事中郎。他在江南还有亲族。
事实上吴兴沈氏非常庞大,拥有大量部曲和钱粮。他离家北上那会,轻轻松松出动万余兵马,现在应该更强了,两万大军唾手可得,江东豪门顾陆朱张都不如他们。
无奈地位实在太低了,祖上就没出过什么名人。即便有,外人不知,他沈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粉饰攀附而已。
北上二十多年后,当年一起过来的吴人非死即走,如陆机、陆云、张翰、顾荣、戴渊、纪瞻等。司马越屡战屡败那会,贺循等人更是走到半路就跑,根本不愿北上了。
所以,他一介吴人至今仍坚守在北地,委实不可思议。
二三十年的北方生活,儿女们与北地豪族联姻,孙辈甚至都不太会说吴语了,他再回到南方,恐怕也将被族人视为异类。
但他不在乎了。大梁新朝之中有他的位置:从四品中书侍郎。
以后吴兴沈氏会来求他,而不是他求着族人认同。
“景高。”不远处响起了呼喊声,沈陵抬头望去,却是太常丞梁胥。
此人是刘汉降官,长安的太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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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过来后,到洛阳朝廷任太常丞,降得有点狠。不过,作为降人能有官就不错了,若非他姓梁,太常丞亦不可得。
新朝建立后,梁胥也将出任从六品太常丞一职,所以他还是有点积极性的,做事尽心尽力——对西州士人而言,支持梁王是必须的,他们入局太晚了,若不卖力靠过去,未来堪忧。
“怀寿,准备得如何了?”沈陵问道。
“四班乐人皆已齐备。钟罄宫悬都妥善存放了,黄头军借了几处营房,料无大碍。”梁胥说道。
“黄头军营房不过是帐篷而已。今天色阴沉,寒风呼啸,可不能出岔子。”沈陵皱了皱眉,说道。
梁胥有些不高兴,道:“有人昼夜看守,无妨的。”
沈陵注意到了他的态度,没再多说。
大家都是为了梁王登基之事在忙活,梁胥甚至从昨天起就睡在帐篷里了,形同出征在外的武人一般,没必要过多苛责。
在前往存放乐器及其他仪礼用品的地方检查之后,沈陵点了点头,道:“一国开基,事务繁杂之处,直让人震惊。”
梁胥知道沈陵在故意找他说话缓和,于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接道:“昔年在长安,日盼夜盼,就盼着王师赶紧过来。而今关中已复,梁王开国在即,再回想起往日种种,几如梦中。”
“是极。”沈陵说道:“今只盼开国后速速平定西凉、江南,天下归于一统。”
梁胥心中一动,道:“平复江南之后,景高恐要重用。”
沈陵失笑:“一把年纪了,还谈什么重用不重用。”
梁胥笑而不语,开国只是开始,仅仅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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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端已经在收拾行囊了。
梁王已经接受了禅让诏书,虽还未正式登基称帝,但作为逊帝,他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宫中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曹爽旧宅被赐给了他,作为新的滕公府——虽然有爵位,但司马端显然不可能离开京城,新朝也没有实封国土,终其一生都将住在洛阳。
滕国夫人秦氏有些不舍地看了眼昭阳殿。
中常侍侯三小人得志,一直催促他们夫妻二人尽快离开。
一群又一群宫人进入各个殿室,洒扫的同时,清除前朝遗留下来的各种符号,所谓“除旧布新”是也。
此事其实挺正常,但秦氏就是不高兴。
她刚当了皇后没几个月,很快就降格为夫人了,说不失落肯定是骗人的。
而她这种不满的情绪,很快转移到了一人身上:她名义上的“阿母”、太后梁兰璧。
梁氏和梁王一般大,比她更是大了十六岁,以前都是一副死气沉沉冷冰冰的模样,但最近两月脸上的笑容陡然多了起来,这让秦氏愈发不满。
改朝换代,你就这么高兴么?存着这个想法,她对太后的态度就不太恭敬了,哪怕被人指责说她“不孝”。
不过好在以后也不用见面了。
太后已经决定出家,修行佛法。
梁王心善,决定在云龙门内改建出一佛堂,供太后日常居住、修行所用。
如此宽宏大量,着实令人钦佩。
“滕公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