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造才三没想到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就是药剂带来的痛苦让人难以忍耐,但只要能够战胜可怕的敌人,这点付出也算不了什么。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奇怪的幻梦境了,但是,上一次没留下什么记忆。得知用药后就会进入幻梦境,也是伊斯告知。
现在,他没有其它事情可做,只能寄望运气站在自己这边,弥漫在空气中的药物可以将日记主人带进来。
“伊斯?”他再度呼唤伊斯。在药物的副作用下,他似乎听到过伊斯的惨叫,他希望那不是痛苦给自己带来的错觉。
然而,伊斯没有回应,也察觉不到它的任何动静。
——该不会是承受能力不行,被痛晕过去了吧?
铁造才三心中腹诽着。
他喘了一口气,一边按摩因为痛苦而抽搐的肢体,一边检查身边的物事。
他首先意识到的是,现实中的自己明明把背包扔在一旁,可收纳在背包中的一些常用的物件却出现在自己身上,就放在他最习惯的位置。他有些惊讶,但又觉得,会不会就是因为平时早已经习惯了这些配置,认为它们在身边是理所当然,所以它们才会出现在幻梦境里呢?
毕竟,幻梦境多少也有“梦境”二字。所以,自己参考一下做梦的情况也没关系吧。
因为职业是侦探,而不是凶手,所以,这些物件都没有什么杀伤力,多是给人制造麻烦或解决麻烦的用途。但是,其中依旧有一把伸缩撬棍。
撬棍在铁造才三看来是十分便利的多用途工具:撬开密封的箱柜,挖掘不算坚实的地面,协助攀爬崎岖的道路,还可以在迷路时充当占卜路线的指示物,甚至能充当一把足够坚硬的武器,锋锐的弯头足以撕裂敌人的血肉。而且,即便随身携带也不会被盘问,更不会如刀具枪械等武器那样容易让他人心生警惕。
他不知道日记主人倘若真的进来了,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对方身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武器,顶多就是几本书吧——那人虽然邪气凛然,思想滑坡,邪教的味道都渗入骨髓里了,但依旧不得不承认其像是一位智者,令人联想到那些埋首卷径,穷究至理的知识份子。
也正是因此,才让铁造才三感到万分的惋惜。
是的,在铁造才三心中,比起痛恨对方,这种惋惜的情绪更加强烈。他也为此感到诧异,但仔细想想吧:日记主人明明读了这么多书,有了正常人都难以企及的知识,见识过广阔的天地,对未来充满了构想,意志坚定的同时又恪守承诺——生命的长度和广度,精神的高度和强度,对方全具备了,这是多少人美梦以求的呀。
可这一切养分却全都用在了邪门歪道上,这不让人惋惜吗?
在铁造才三想来,以日记主人的意志和聪慧,定然能够与米戈那样的怪物周旋,即便走上正途,也一定能够取得更大的成就吧——他是如此坚定地认为,既然米戈会和人类合作,那么,日记主人定然不是独一无二的获利者,也定然存在一个和日记主人相似,但手段和本质都相反的人。
不仅仅是米戈,还有其它的怪物,外星人,穿越者或未来人什么的,也一定有人类的合作对象,否则,诸如“人造幻梦境”之类超乎想象的技术又是怎么来的?就算要借助神明的力量,若是没有正确的方法,没有相应的技术,也只是一句空话,胡乱施为甚至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剪不断的思绪带来了理不清的惆怅,铁造才三坐在湿漉漉的岩石上,打量着这个陌生又带有某种既视感的幻梦境。
让他有些失望的是,这里没太多震撼人心的地方。确实,阴霾的天空,细密的小雨,摇曳的森林,一望无际的荒原,远方的山峦处火光蜿蜒,全都是在都市里罕见的景象。可是,在乡下地方,每逢遇到庆典,人们点燃山中的“大字火”时,那场面不也和眼前之景类似吗?
风中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如同祈祷,如同呼唤,但他听过山音,去过岩洞,聆听到诸多奇怪的声响。有人会感到害怕,以为是什么怪物在呼啸,古人也把这些声音传为怪谈,至今依然有故事留存。但事后证明,那些声音不过是气流穿过特殊的构造引发的声响,如今也见怪不怪。
总体来说,这个陌生的幻梦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陌生,一切事物都在现实里有迹可循。伊斯说过,这个幻梦境十分危险,这也是他没有随处乱走的原因之一,可他停留在原地,也没发现有什么危险之处。
大概等待了大约三十个心跳的时间,铁造才三突然看到了一个陌生人——那个方向就在近侧,距离不过二十米,在开阔的荒野上,这个人的出现既醒目又突兀。他确信那个方向本来没有这个人。
铁造才三面露喜色:运气最终还是没有抛弃自己。
他凝视着,那人爬起来,浑身湿漉泥泞,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仿佛还没有弄清自己的状况。他抽出撬棍,缓步向那人靠近。他第一次看清楚了,那人是何种模样。
首先,是一个人,这点肯定无误,体态上没有任何非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