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忠一番威吓,韩姑爷在一旁听的有些讪讪然,不自在。
宋秉忠却是小心交代,贤弟,海上便是这般行事,若不把话说通,说明白,那邹家使坏,你受了委屈,算谁的?
贤弟肯舍命相助,已经是邹家祖宗八辈不知敲坏多少木鱼积下的德,怎可为了他家真的去拼命?
邹家阖家上下,也担不起这等福缘!
在朝廷面前,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豪商巨贾,在宋秉忠这等人眼中,当真只是个夜壶,哪怕他家是巡抚大人的夜壶,也终究是个臭烘烘的工具。
为了一点商税,朝堂之上,能和皇帝争吵几代人,能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有病,如此做派,在面对宁波八卫一个小小的五品游击将军时,却甚都不是!
只因这些人,心里明镜一般,知道在朝堂上争,皇帝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这般,为何不争啊?
哪怕那商税,当真是九牛一毛,不抵商贾们一顿酒宴,那也不行!
这个口子,不能开!
旁的不说,单说这海商,宁波设立市舶司,有专人收税,一年下来,得税银拢共不过五万两上下。
这点钱,要平摊在每个海商头上,连毛毛雨也算不上。
如此,依然有人抗税,依然有人寻路子躲避收税的衙役。
可真到了海上,宋秉忠一个五品游击将军,张嘴就是一百七八十万两的买卖,邹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得感恩戴德。
说白了,无非是韩姑爷写在《大明传》中的话,商人都是记吃不记打,没有归属,无视国家,只要有利益,便是将天下打包卖掉,也不算甚稀罕事!
若不信,看看《大明传》中的晋商,是如何做的。
当下,韩姑爷唏嘘不已。
他虽听说过,写过,可真正见识到,却是头一遭!
这海上的力量,终究是没有掌握在朝廷手中,若是能为明君所用,天朝上国,当真不是关起门来的美梦!
当下,也没那么多感慨,韩琛带着大牛,连带三十名家丁,二十名乔装的军卫好手,上了邹家的船。
此时已经进入琉球沿海,这几日,不断有宁波八卫的铁甲船赶来汇合,船队早已扩充到了几十艘战舰。
有不少商船,趁机跟在后头,躲避海寇侵扰。
这等事,大家伙也是做惯了的,哪次宁波八卫的铁甲船出巡,都是一样的。
距离那霸港三十里处,宋秉忠让人落锚驻守,邹家却派出快船,混在那些随行商船之中,朝那霸港驶去。
还未入港,韩琛和大牛、家丁们,便见识了西洋景。
那霸港每日里,往来商船不下百艘,整个港口繁荣异常,金毛红毛各种毛的水手随处可见。
这些水手多驾驶千料左右的商船,奔波海上,赚取银钱,偶有客串海盗,实属平常。
这时,老管家却是看出点不对头来。
却是那二十名军中好手,一个个吊儿郎当,看人都用鼻孔,像游侠多过像兵丁,换了衣衫,任谁也看不出来历。
可三十名家丁,却一个个干练利索,腰杆挺的笔直,动作还整齐划一,怎么看,都觉得他们是军中的精锐……
这般,便不好上岸去和那绑票的海寇接触了。
被海寇误会家丁们是军卒,必然要撕票的,汇聚人手直接将谈判的队伍吞掉,也不是甚稀罕事啊!
韩姑爷当即一阵挠头,那随行保护的百户一脸尴尬。
这特凉的,家丁反而比军中好手更像兵丁……
当下,韩姑爷便拿定主意,自己和二十名军中好手前往岸上,家丁们守在船上等候消息。
实在是,韩姑爷有爷们金身和绝世剑术,到了岸上,什么样的海寇都是不怕的,若非大牛抵死不从,他都有心把大牛也留在船上。
这些人,都是悉心培养的精英,损伤一个,韩琛都要心疼的。
是人都会有私心,那邹家的奴仆,也都是性命,可和自己身边的人比起来,韩琛更在乎家丁们的安危。
邹家在那霸港,有相熟的店家,直接将一家客栈包圆了,百十口子邹家奴仆住了大通铺,那三十万两赎人的银子,就藏在其中。
连着住了两日,韩琛和大牛那点稀奇,早就消磨光了,心里却是盼着,那绑人的海寇,早早露面的好。
待到第三日傍晚,一帮人凑在客栈里涮海鲜吃,有人直闯进来。
来人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犹如巨灵神一般,比之大牛,还要大出一号来!
此人浑身黝黑,皮肤粗糙,露在外面的手上、脖颈,甚至脸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纹身,当真凶神恶煞,犹如海底爬上来的水鬼一般。
这人便是绑了邹世荣那帮子海寇中的一个头领,自称海阎王座下的花脸夜叉。
老管家当即上去搭话,这汉子,在海上也是鼎鼎有名的,虽比不了他那老大海阎王,却也凶名赫赫。
花脸夜叉要验看银子,老管家却咬定不见